吕川当时一出手,就感觉到这人没什么功夫,作风也不像是权贵们养的死士,被他一吓就乱了阵脚,属下如此容易击溃,那个传说中的堂使应该也不至于会特别难以对付。
可谨慎起见,吕川还是打起了全副心神。
一盏茶后,吕川发现这铺子确实内有乾坤,它的乾坤就是打铁铺只是一个幌子,快哉门真正的堂口却在别处。
红脸青年带着他,从一口伪装成烧火灶的锅炉口钻进暗道,歪七扭八地绕过几个黑黢黢的路拐,然后经由一口荒废的枯井道回到地面,来到了一个放满竹篮、竹筐的大院子里。
这院子看着灰扑扑的,实际上却有好几进,吕川尾随青年过了一道月门,墙内的情形摇身一变,二进院里不仅有人值守,堂壁上龙腾虎踞,还挂着一幅劲草写作的“千里快哉风”横匾。
吕川顶着值守已然戒备起来的眼神,心想自己总算找到了地方。
“你是何人?”值守中的一个猛然拔出了腰间的挂弩,边疾步冲下台阶,便用弩尖指着吕川喝道,“站在原地不许动!回话!”
他话音落处,吕川就听耳膜间脚步声云集,很快就有人形从屋里冲了出来。
吕川从来不敢轻敌,立刻抓住了自己身旁正踮起脚尖,准备悄悄打横开溜的青年的肩膀,准备拿他来当人墙。
值守却在他一动之间扣动了扳机,那一箭可谓是风雷突变,快得让吕川这种身手都躲避不及,转瞬之间他也顾不上什么人质不人质,借着大力推搡红脸青年的反弹力猛地朝旁边倒去。
下一瞬,劲弩携带着撕裂般的气流从他右边的大臂侧面挫过,一蓬血花飙入风中。
吕川后翻着跳离了原来的落脚处,窝藏到了院子正当中的大水缸后面,他站稳后立刻朝伤处去了一眼,见血淋漓地在往下淌,色泽却是红的,便暗自舒了口气,将这道箭口抛诸到脑后,眼神跟着就凉了下去,浑身迸发出杀气来。
他本来想的是对方只是民间组织,刻意留了手,没想要伤谁,可谁料得到这里的人上来就是杀招,委实不像是讲道理的人,那他还跟这个鬼门客气个屁!
这时,之前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停了下来,吕川游鱼沾勾一样在水缸后面探了下头,借这一眼去看形势。
只见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十几个人,呈一字型在台阶下面排开,有的手里举着砍刀,有的提着墨斗,花样百出到威慑力还没有滑稽多。
吕川惨不忍睹地眯了下眼,一边觉得这些人简直是瞎胡闹,一边猫在缸后头宽衣解带。
刚刚发s,he袖箭的人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只是端着弩小步往前挪,边喝道:“你是谁?为什么私自闯进这里?”
吕川就是要跟他说话,也要先干掉这些可能会危及到他性命的袖弩,他脱下了外衫,专注地辨听了一会儿脚步声的位置,接着将外衫朝左边一抛,整个人贴着缸壁旋到右边,目如鹰隼地接连瞄准了四只手腕,然后力量从大臂涌动到指尖,扔出了四枚暗器。
昔日首辅门下影子里的佼佼者,在暗器上的修为虽说不上例无虚发,可对付这群应变能力只如常人的快哉门众人却绰绰有余。
吕川甚至都不用回头去看战果,就知道自己没有失手,因为空气里除了痛呼和惊诧,还伴着四道东西落地的响动。
吕川一击得手后,片刻反应的时间也没给对方,合身从右方蹿了出去,单手抓着刀斜抵在身前做防护,另一只手指缝里扣满了暗器,预备一遇变故先扔了再说。
他的走位很快,上一眼时还在青砖地上,下一眼就到了鹅暖石上,快哉门的人看的眼里都是虚影,慢慢都被他的速度给震住了。
这么快的身法,要杀这里的谁不跟砍菜切瓜一样?
吕川很快就欺到了众人附近,他心里有火气,却好歹还记着李意阑给的差使,没准备在这个节骨眼将事情闹大,便只是各自给了附近的三个陌生人一记窝心脚。
等这几人应力飞出去之后,他才一跃上了台阶,占据着高地亮出了饶临游击府的将军令,正气滔天地说:“我无意挑事,只是官府办事,有几个问题请教贵门,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快哉门的人毕竟大多都是市井出身的良民,看见官府的令牌都有些傻了。
他们有门众说,集市上有人打着快哉门的幌子在招摇撞骗,这档子破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堂使便按着老规矩派了个人去盯梢,谁知道被盯的不仅是个江湖好手,还是朝廷里的人。
自古民不与官斗,疑似为首的人满脸恼怒,这边先给吕川陪了不是,那边赶紧让人去请堂使。
半柱香之后,一个须发半百的老者来到了厅堂里,拱着手对吕川连道失礼。
吕川为求训而来,也不敢对人摆臭脸,一笑将误会带过之后,从怀里掏出那枚百岁铃,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这是贵门白掌教的物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白骨案的涉事者木匠的家中,兹事体大,请老先生和门众务必如实告知。”
老人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他用布满皲裂干纹的手拿起铃铛,翻过来确认了才答道:“阁下,这事我们扶江的驻点确实不知情,如果你信得过老夫,就在这里停留一两天,待我向上级禀告之后再给你答复,不知可否啊?”
此话正中吕川下怀,他笑了笑说:“可以可以,有劳堂使。”
——
亥时初,饶临衙门。
案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