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姬周身沁入疗愈的清凉,微微喘息,失神的听幽石的琴曲。
多么熟悉啊,湛灵。
这乐器因为含清雅中和之质,是湛灵匹配的超然尊贵,幽石于是弃如陌路。
琴音如泄,幽石低声,“你太心急。”
无它剑隔她夺琴的手,幽石侧目瞪她一眼,怒中现出威冷,右手一划,群弦齐动,划上苍然终音。
幽石断然抱起岚姬,乘无它剑飞离真炎冶炉。
山风吹入,岚姬受过极热入心,风来如刺,扭身往幽石怀里缩,幽石知晓,笼起袍袖,更护全岚姬。
他说道,嗓音亦变得不那么粗哑,“你既然信我会护你,便不必做受害的恶梦。吾妻。”
幽石低头,对着她,手指擦去她脸上的血痕,传来灵力,疗愈她的伤损。
幽石说:“小时候你命魂虚弱,亲缘不足力怯怕生,一切只靠我,我烦你依赖无主,骂过不理,你哭哭啼啼,开始勤修法术,后来修为上果真进益,胆子变大,带守谷的石精跑出去,遇上妖怪,石精丧命。我出关时,见你脏兮兮缩在洞门外,不知等过多久。你抓住我衣服哭,说了一句话。”
她痴迷而茫然道:“岚姬小时说什么?”
“你说:‘师父,原来学法术是为了好回家。’”
她心上一击,嘴角一抽,捂住迅速划下泪水的眼睛,声音变调:“多有灵慧的小姑娘。”
她怀念起那个在他面前长大的女孩,便是悔痛惭愧。
幽石低声说:“那时我以为,我是你的家。现在已不这么想。”
“怎么想?”
幽石嗓音微微透出金玉之澈:“有些小。”
“哪里?“
“心。“
岚姬讶然。
“你在找一条回去的路。“幽石说,“我们回家。”
岚姬身体颤抖起来,幽石低头担忧看去,岚姬捂住脸,涕泪交加。
“果真你…果真你我终究一体,你我会相通。”
“我并不知道有没有新家,只得走出一条新路。”
“回…回到,回到,回到…”
她涩然住口,抓紧幽石胸前衣服,撒手孤愤,对自己道:“初时我实在恨这天地,叫我等死,更想攫取所爱同归于尽。”
幽石手一抖,岚姬锐利的瞥他一眼,微微笑起。
“做不到。”她继续说,“越攫取,越无踪迹。”
越是丑恶现前,互相向地狱拉扯。
幽石脸上一凉,岚姬摸他的脸,仔细看那柔缩回去、不再臃坠挤压的旧皮,烧伤结疤现出的新肉,五官开始变得清晰。
“越来越像个样子。”
幽石说:“喜欢?”
岚姬笑点头,“自然。不像qín_shòu。”
幽石眼现复杂怒意。“我知道女人向来喜欢好看皮相,你想要湛灵。”
“湛灵不会伤我,”她淡淡将实言道出:“不求他人。”
“不求已经不可能。”幽石说,“我深在乎你。”
岚姬愉悦道,欣慰起戏心,捏捏那张暗色的脸,“傻瓜,我不过代替了吉贞皓。”
幽石希冀道:“我已经代替英少艾?”
岚姬为幽石这误解的蠢意咯咯笑起来,无它剑落到金华树崖,清风寂寂,幽石抱岚姬走下,岚姬蓦然失语,见到沉默如石的英少艾。
百年过去,负戴面具,依旧是俗家弟子,依旧没有割弃情缘。
金华木琴飞到他手中。
他修补被真炎冶炉烧坏的琴木,在金华树崖上一言不发,最后调得琴弦到原音,将七弦琴放回便走。
吉贞皓来看望时,英少艾若是跟随,也在后面沉默寡语。
听说有个戴面具的男子会在纯阳宫弹琴,寂寞一人。
她每欲出言,英少艾便挥手止住,转身离开。
数百年过去,无它,修炼尔。
幽石在纯炽阳炎中修行,累累叠叠的烤伤创伤,受冶炉不断打磨,消去余肉阴结,新皮旧皮斑斑罗列。
岚姬在真炎冶炉不遗余力自苦修炼,通明镜得地利人和不断净化,石皮层层裂解褪去,恢复明澈如晶的镜身,一面刻有一点三分六扇十二区的□□。在和光正盛时,通明镜雪亮如耀。
听得吉贞皓功行将要圆满,得道飞升。
时日无事,时日一心。
幽石皮囊灰灰白白,立在活死两株金华树下,神态间慢慢变得平静。
岚姬奏琴,他舞剑,剑光流转,幽石渐渐凝目于无色的无它剑,偶尔驻足深思。
他在证悟。
这样的人,岚姬满目熟悉,十分欣然。
岚姬抚过已没有多少外垢的通明镜,好奇问幽石道:“无它剑没有颜色,你见到什么?”
幽石说:“湛灵。”
他说:“我如今又修到湛灵没能突破的境界。”
“数十余年,无有进展。”幽石说,“爱妻,我梦见烈火地狱,和功体焚烧时一样痛楚。”
岚姬骤然恐惧失控,叫起:“胡说!功体焚烧算什么?!你从没去过真地狱!是我让纯阳宫的启明之辉照耀你,没有让你去那!”
她抓住幽石前襟:“你为什么又滞碍相同的前境?!幽石,你要什么?我给你!”
幽石低头看她,娇人红颜,如花美眷,幽石欲言又止。
岚姬害怕道:“我不懂,你现在还缺什么?”
“不缺,爱妻。”幽石说,“都有。”
岚姬激烈道:“那你为何这么不争气?!”
幽石瞳孔骤缩,转而惊恼。
她转念,猛一沉心道,“夫君,如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