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听得心里发酸,微微离开了墙面,盯着那副油画发了会儿呆。
能留下什么呢?谁也不知道顾封做了什么,甚至顾封可能都不是他的真名,他在黑暗里负重前行,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最后也真的死在了无人管理的废弃垃圾场。
除了那场大雨,还有谁知道他是谁?谁又能知道他都遭遇了什么?
霍星抿住唇,更加坚定了要保护顾封的决心。
他又听了一会儿,确定了顾封的任务就是抓到霍家的证据,把霍家一窝端了;霍家是目前内地最大的黑-帮-集团,几乎是无恶不作,旗下大大小小的地盘和分会多如牛毛,要真的拔草除根,那就必须一个不留全部带走。
也难怪顾封会年纪轻轻就出来卧底,一卧就是这么多年。
霍星想了一下,王不义说他收留顾封时,对方大概是23、4岁的年纪,现在顾封已经31岁了,而顾封能进入霍家的契机,则是源自三年前他在爆炸中救了王不义。
这么说来,他花了快五年的时间才被王不义信任,又在关键的爆炸中豁出去救了王不义,这才有了机会被霍誉看上,潜入霍家大本营。
这可真是三年又三年,漫漫看不到尽头。
大概在三年后,顾封就会迎来死期,那时候他也才34、5岁。
他这一生都隐姓埋名,做着最危险的工作,没谈过恋爱,没有家人,也没留下一言一语,只有一只猫。
霍星眼眶红了,坐在地毯上久久没回神,他又想起了那场大雨里顾封僵硬的身体,满脸的血迹,四面是恶臭的垃圾……
他深吸口气,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直到顾封挂了电话,隔壁又变得十分安静,他才从地上站起来,慢条斯理爬回了床上。
已经凌晨4点多了,霍星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呆滞地看了会儿天花板,心疼隔壁孤独地睡在敌方大本营的顾封,他可能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吧?或许连做梦都不敢,也不敢说梦话。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霍星爬起来,在洗手间洗了个脸,又赤着脚下楼去厨房找东西吃。他故意弄出了一些大动静,保证隔壁的人一定听得见,等他刚进厨房,果不其然顾封就找来了。
“大少爷?”顾封揉着眼睛,赤-裸上身,运动裤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隐约露出线条优美的人鱼线。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在灯光下看着更是触目惊心了几分。
顾封一副被吵醒的样子,朦胧地看过来,若是不知真相还真能唬住人。
霍星看他一眼,转过头从冰箱里端出水果和酸奶——他记得这算是顾封喜欢的为数不多的食物。
顾封以前在家里时,常半夜起来吃这个,他那时候不懂人类为什么总半夜三更吃东西,现在想来,多半都跟无法入眠,压力太大有关吧。
那时候他若从猫窝里探出头来看,顾封便会给他分点酸奶,然后一人一猫就坐在一起吃——顾封坐在地上,屈着膝盖,他则负责舔酸奶盖。
顾封看霍星拿了酸奶和水果,便说:“大少爷是饿了?这个点吃酸奶对胃不好,要么我给你做点暖和的汤吧?”
他说着伸手去开冰箱,霍星却拉了他一把。
“我就吃这个。”他说,“你陪我一起吃。”
顾封愣了一下,但也很快点头:“好。”
霍星拿了两个碗,回头的时候顾封已经手脚麻利地削好了水果,切成小块。
顾封接过碗,将水果放进两个碗中,又淋上酸奶,还洒了点蓝莓和碎花生。
两人便坐在厨房里吃了起来,也没人说话,一时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勺子碰撞碗边的声音。
用人的嘴吃起东西来时,口感和曾经的感觉都变得很不一样,霍星慢慢地品尝着深夜的酸奶,眼神带了点怀念。
顾封坐在小吧台的高脚凳上,背部微微弓着,颈部的线条因为这个姿势而显出弧线凌厉的青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端着碗拿着勺,吃得很慢。
霍星看了会儿,突然说:“我一会儿去你的房间睡。”
顾封差点一口酸奶呛住,回头看他:“什么?”
霍星毫不在意地吃了一大口水果,满嘴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霍星其实没想太多,但看顾封整个僵住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大概是说得太直白了,或者地点时间没选好。
于是他又咬着勺子想了想,说:“算了,改天再说吧。”
“别……”顾封脱口而出,瞬间眼神有了点动摇,但那只是一闪而过,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很快腼腆又紧张地道,“别,别开我玩笑了,我这样的粗人……哪、哪里配得上大少爷。”
霍星心里想:装得还挺像,刚才不是还跟电话里说要从我这儿下手吗?
他算是反应过来了,为什么顾封出门一趟,回来就跟自己玩起了按摩游戏,感情是以为自己看上了他,所以将计就计。
这人为了任务,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霍星心里又心疼又心酸,还有点说不出的不爽,但他琢磨不透这点不爽的意义,于是只想着:既然顾封有这个意思,那他也将计就计好了,只要遂了这人的愿,往后再给他提供什么“证据”不也方便了许多?
霍星越想越是这么个理,但见顾封有些诧异的样子,又担心自己说得太快了,万一被顾封起疑了怎么办?
于是又改口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