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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闻远和白禾被救助人员从车底下搬出来时皆昏迷不醒,云砚就在现场看着,他亲眼看见贺闻远死死把白禾护在身下,而自己背部血流如注。
出事的那瞬间,他明明可以左打方向盘的,那样卡车会撞向车右腹,伤势更重的就是白禾,他会安全许多。然而他下意识选择了保护白禾,自己以血r_ou_之躯挡住卡车的冲击。
可白禾依然负重伤,两人双双送往急诊室。
照这个伤势来看,如果当初车往左打,白禾应该是必死无疑了。
昨天在幽暗的仓库里,云砚曾反复斟酌着,想问贺闻远一个问题:如果当初的绑架案,匪徒是拿白禾做威胁,你还会开出那一枪吗?你会为了他……付出性命吗?
他现在庆幸自己没有问出来。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说什么爱只给了云砚,爱这个字眼这么重,他却拿来骗他。
云砚和郁诗楠等人在急诊室外的走廊候了一整晚,中途他短暂的在长椅上睡过去一次,梦见手术室上淋漓的鲜血,然后惊醒。
急诊室的红灯终于灭了,主刀的医生一出来他们就立即围涌上去,医生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摘下口罩:“抢救成功,但仍需观察情况,病人需要休息,请家属晚点再进去探看。”
贺闻远转危为安令众人松了口气,他出车祸这事郁诗楠还一直帮忙瞒着贺家,免得博世有什么变故,医生说他明天就能醒来,郁诗楠吊着的心终于落地。
白禾那头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手术做完后人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生命迹象一直非常微弱,似乎随时都会停止心跳。
和系统失联了近乎二十四小时后,熟悉的中年大叔音终于又回到了云砚的脑海。一开始云砚还有些不适应的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追问了几句发生了什么,1973闪烁其词,只说系统是新开发研制出的系统,各方面性能不稳定,但都是小问题让他放心。
云砚哪里能放心,最关键的时刻他喊系统却无人应答,导致车祸没能避免。
【1973:那么宝贵的技能,你两次机会可以杀白禾都不用,却要用来救他?宿主你是怎么想的。】
【云砚:你不是说他得是我亲手杀死的吗,意外或自杀都不行,要是他死了我任务不就直接失败了?】
【1973: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你不是早已经放弃任务了吗?宿主找的借口真是越来越拙劣了。】
【云砚:……】
是啊,早已经放弃了。
但其实以前说放弃,他总归还是留了那么一丝念想。死亡,对于他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讲看似并不可怕,但真的有机会重活一次,有机会弥补前半生的遗憾,谁不想把握住呢。
给了一点甜头再剥夺,只会更加不舍。还不如从没重生过。
更何况……他一度产生了一些错觉,以为可以和那个人有更好的结局,可以两情相悦。
直到昨天,亲眼目睹那人舍命相救旁人的情义。人说患难见真情,危急时刻的反应,胜过一切言语。
若以前的放弃是心有不甘,心怀怨恨。那这次,便是心甘情愿,心如死灰。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要c-h-a足那样的感情。
这也许不是放下,但,他想他是原谅贺闻远了。原谅他的无情薄幸,原谅他的视同儿戏。因为,他不是木人石心,他原也有一腔动人深情,只是付与了他人,而已。
找不回那个人,他至少还能找回理智,找回从容。不论是面对失去,还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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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他们平安无事后,云砚当天就拟好了一封辞呈,发到了简学鸣的邮箱里,抄送贺闻远。然后用工资卡里仅有的一点余额买了一张自我放逐的车票。
下午又听说贺闻远已经醒来,能下床走动了,云砚没勇气去看他,只是在系统的再三请求下,决定临走前去看白禾一眼。
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其他前来探望的人,照看的护士也不在跟前,云砚走到白禾的病床前,一偏头就能看见电子仪器上几近无波的一星光点。
他羡慕过、嫉妒过、恨过这个人,如今算是无悲无喜了。因人一旦心灰意冷,便人莫予毒。怀着那么一点善意,倒还是希望这个人能快点痊愈的。
云砚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系统突然叫住了他。
【1973:宿主慢着,我监测到白禾的生命迹象在以可计算的固定速率逐步衰微,过不了今晚,他恐怕就要死了。】
云砚大吃一惊,一时深表同情。而后他又想,若是贺闻远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云砚:真的没得救了?】
【1973: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云砚楞了一下。
【1973:既然他反正也注定要死……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云砚下意识摇了摇头,但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注定……要死?
【1973:相信我,我没骗你。这大概是天意。宿主,你真的不想活下去?错过这次,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现在,关掉他的呼吸机,一切就都结束了。】
真的能够结束一切吗?云砚钉在原地,一毫一寸似都无法向前迈出。
接了那个“杀死白月光”的任务以来,他做过太多心里建设,第一次,因为时机不成熟没有下手。第二次,因为越不过心底的道德防线,没有下手。这是第三次……
云砚的心里在剧烈挣扎。
活下去。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