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酒楼里。
酒楼里,程怀仁与沈玉怜相聚,叫了几样小菜,一壶酒,兄妹二人一起吃了个潦草的年夜饭。
因这房间是最梢间,隔壁住了人,另一边是无窗户的墙壁,内里房梁高,便是躲在屋顶,也难得听清里边人说的话。
待月揭了一片小瓦,见表兄妹二人一起吃吃喝喝半天,也只是互诉衷肠,相拥而泣,哭声比说话声清晰多了。
程怀仁与沈玉怜现在是同病相怜,又是小年夜里,一箩筐说不完的话,待月都看了大半个时辰,都没见两人又什么异常之举。
沈玉怜哭累了,喝了杯温热的水,擦了擦脸道:“前几天病犯了,才一直不得相见,今日便把正事办了吧。”
程怀仁点头道:“娘把银子都我了,你先拿去见见龙道婆,若她肯相助,我再同你去细细商议。”
沈玉怜接过沉甸甸的银子,眼里藏着一抹惊诧,没想到沈兰芝存了这么多银子,她明明记得姑姑以前跟她哭穷过的!
怀抱金银珠宝,沈玉怜道:“姑姑说龙道婆居无定所,我先去她旧居找找看,等事情定下了,我再寻你。”
程怀仁握上沈玉怜的手,道:“怜儿……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生不生育……也不大要紧。”
沈玉怜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她刻意瞒下的事,程怀仁居然还是知道了,她抽回手,低头垂眸道:“天不早了,表哥快回去吧。”
她这般温婉柔顺的模样,让程怀仁顿时情生意动,忍不住搂着她许诺道:“这一生一世我都会你好!再不问你的出身,你的家世。表妹,以后我会娶你。”
沈玉怜推开了他,道:“夜里寒冷,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程怀仁点了点头,便空着手,披着披风出去了。
待月见程怀仁走了,便也跟了出去,回了忠信伯府。
榕院里,待月告诉贺云昭他们俩只吃了个饭,抱着哭了一顿,程怀仁给了沈玉怜一个包袱,并未去别的地方。
贺云昭道:“他们已是穷途末路,最多□□,年节时候我不大出门,你们跟紧我就是。倘或有贼人,抓活的,一并送官。”
待月抱云也觉着这就是程怀仁的手段,遂提高了警惕,寒夜里也是交替而眠,留一人注意榕院的动向。
*
大年初一的这一日,程怀信和程怀仁给各院长辈拜了年,都得了红包。红包厚薄不一,很明显厚此薄彼。
程怀仁也没有心情去计较,熬也要熬到去见龙道婆的那日!
初一上午,曹家哥俩给自家长辈拜过年后,便来了忠信伯府,先给谢氏拜了年,再给贺云昭拜年,得了红包又去了程怀信的芙蓉堂里讨了好处,才折回榕院。
哥俩收了丰厚的一笔钱财,给身边的丫鬟收好了,喜滋滋地告诉贺云昭,他们已经攒了多少钱了。
曹宗渭被谢氏留着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才到榕院过来。他与贺云昭相互拜了年,问了安,才一齐坐下。
曹宗渭跟贺云昭商议着,什么时候去贺家,什么时候去武定侯府拜年。
这个时候,程怀仁便趁乱,去了沈玉怜的住处。
沈玉怜住在偏僻的胡同里,沈玉怜之前给她请了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照看她,这会子他们三人正在屋里吃手擀面。
程怀仁来了之后,夫妇俩好奇地看了看,也并未多问。
沈玉怜匆匆吃完早膳,便与程怀仁一起叫了辆马车,赶往城郊。
龙道婆为着这桩事一直在城郊的一间两进小院里等着。
约莫到了半上午,娇阳升起,程怀仁和沈玉怜终于到了小院。
龙道婆的院里有个哑巴下人伺候着,听见有人扣门,便来迎客,看见一男一女带着帷帽而来,是主子提过的两人,便请他们进屋去坐。
两人坐在堂屋里,简陋的房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桌上一个茶壶配了四个杯子,其余什么物件都没有。
哑奴倒了热水,请二人坐下,冲帘子那边的内室比划了记下,便退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
冬天的屋子,若不开门,便显得有些暗,这院子又是坐北朝南,屋子里一个窗户都没有,冬日里没有日晒,阴冷又黑暗,冻得他们俩直搓手。沈玉怜不自觉地捂着小腹。
程怀仁替沈玉怜暖暖手,自责地看着她。倘或没有贺云昭的诱.导,他是不会让表妹受这种苦楚,他现在就想好好地弥补沈玉怜。
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内室里传来脚步声,一个精瘦个儿矮的婆子蒙着大半张脸,穿着灰蓝色的宽袖袍子,挑了帘子出来,灰白相间的头发上簪着一根浮纹奇异的木簪,她脚步稳健地走到桌子面前,坐上朝门的那张椅子,扫视了来人一眼。
程怀仁与沈玉怜起身问了好,还把带来的银子全部放在桌上。
龙道婆袱,又打量了一下这一双男女,细细地观看了他们的面貌,嗓音嘶哑不清,道:“坐。”
龙道婆的声音男女难辨,程怀仁与沈玉怜听罢都有些诧异。
待二人坐下,龙道婆抽起肩上的烟斗,从烟袋里捻了些烟草进去,往桌上敲了敲,点燃后塞进黑色细布蒙面里后的嘴巴里,抽了一口。
就这么一瞬间,程怀仁便看见龙道婆下巴上长满了恶心的东西,像溃烂的瘤子,看一眼便想吐。
连忙垂下头,程怀仁低声道:“是家母使晚辈来见您。”
龙道婆那双鱼目一样的眼睛,丝毫不为程怀仁的神色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