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走过来,楚敬欢看着她,仿佛看见她朝自己微笑,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妻子,今日,是他们的大婚。
公公小声提醒,他回过神,吩咐开始典仪。
宫人诵读着长长的颂词,他们静静地站着,他瞧得出,她身着华服云裳,即将成为一国之母,脸上却没有半丝微笑,心字成灰。
册后大典之后,就是殉葬,谁能从容地赴死?
他没有出手相救,她可怪自己?
该是怨恨的吧。
整个大典,由始至终,萧婠婠没有开口,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呆若木鸡。
礼毕,就如来时一般,她缓缓离去。
楚敬欢看着她的倩影,心头沉沉。
————
良宵沉沉,四月的夜风凄凄的凉。
孤绝、忧伤的埙声从千波台传出去,随风飘远,慢慢在风中消散。
这曲《山鬼》,是今生最后一次吹奏。
萧婠婠不停地吹,最后一次为楚连珏吹奏,泪落如雨。
暗寂清幽之中,一缕萧声合着埙声,合奏一曲凄绝的《山鬼》。
仿佛回到了清凉山碧池,仿佛白衣胜雪的男子就在眼前,仿佛这一切未曾改变过,她还是当初涉世不深的深山少女,遇见凡尘中来的俊美男子,神魂颠倒,心笙荡漾。
曲毕,她迅速回首,希望他不要走,可是,吹箫的不是楚连珏,是别人。
站在千波台上与她合奏的男子,是宋之轩。
恍惚间,她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那些暗夜的箫声,那为数不多的合奏,《相思绝》,《山鬼》……
原来,长久以来与她合奏的人,是宋之轩。
“娘娘节哀。”他走到她身前,眸光清润。
“大人早已知道,吹笛、吹埙的人是本宫?”萧婠婠淡漠地问。
宋之轩颔首,“微臣也是无意中得知,娘娘,有一事,微臣不想欺瞒。”
见他神色凝重,她心中一悸,“何事?”
他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微臣希望,娘娘听了之后,莫自责。”
她看着他,眉心微蹙,只觉得此事必定关系重大。
他低朗道来:“陛下所中的慢性剧毒黑蝴蝶,至少服用一月之后才会发作,然而,据吴涛所说,吴涛在陛下的茶水中下毒只有半月。”
“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提前毒发?”萧婠婠诧异道。
“黑蝴蝶之所以提前发作,是因为陛下的体内有两种毒,黑蝴蝶和暗地幽兰。暗地幽兰只会令人神智迷乱,不会致命,然而,会诱发黑蝴蝶的毒性。”宋之轩道。
她明白了,是暗地幽兰诱发黑蝴蝶的毒性,陛下才会提前毒发身亡。
假若不是她,也许陛下就不会这么快驾崩。
宋之轩凝视她,道:“娘娘,就算没有暗地幽兰,再过半月,黑蝴蝶也会要了陛下的命,娘娘无须自责。”
话虽如此,萧婠婠还是无法释怀,“宣武二年,大人为本宫解毒过一次,救本宫一命,此次为何救不了陛下?”
他惭愧道:“黑蝴蝶是当今世上最可怕的剧毒,无药可解,中此毒者,无人生还。”
原来如此,可是,她不明白,师父说,冰魂神针可解百毒,为什么不能解黑蝴蝶呢?
“照理说,陛下不会醒来,然而,陛下醒了,还支撑了不短的时间,微臣觉得奇异。后来微臣发现,陛下的百会穴被施过针,也许这就是陛下醒来的原因。”宋之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哦?谁在陛下的百会穴施针?”萧婠婠明白了,冰魂神针救不了楚连珏,却让他醒来,回光返照,支撑了好长一会儿。
“微臣不知,不过微臣以为,陛下驾崩了,再追究也无用,况且,那一针并不是害陛下。”
她叹了一声,转首望着宁谧深沉的夜,默默不语。
也许,真如楚连珏所说,天命不可违。
他原本没有坐拥江山的机会,却当了皇帝;仅仅六年,他就驾崩归西。
吴涛复仇而来,这是他躲不过的劫吗?这就是天命吗?
宋之轩静静地看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假若这一生能够伴她左右,余愿足矣。
伴着她,她就不会那么孤单。
半晌,他轻淡道:“倘若娘娘殉葬,微臣会奏请燕王,入昭陵陪伴陛下与娘娘,侍奉陛下。”
萧婠婠震惊地转身,眉尖紧蹙,“大人,万万不可!”
他的唇边似有笑意,“有何不可?陛下在昭陵中也需要太医。”
她惊呆了。
她知道,他心甘情愿地入昭陵侍奉,牺牲自己,完全是为了自己。
可是,她怎能再害死一条人命?怎能让他去死?
她生硬道:“大人不必奏请燕王,本宫不会同意。”
宋之轩淡淡地笑,“娘娘,微臣心意已决。”
话落,他转身,离开千波台。
而站在二楼阶梯口的楚敬欢,听见宋之轩下来的脚步声,立即闪身躲在阴暗处。
方才,萧婠婠与宋之轩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宋之轩对她有情。
这份情,浓烈如血,又清淡如水。
————
出殡这日,阖宫哭丧,哀乐长鸣。
金碧辉煌的皇宫一片惨淡,白绸黑幔迎风而舞。
吉时临近,中极殿大学士沈墨兮踏入大殿,“有请皇后娘娘。”
两名宫娥扶着身穿冠服的皇后来到大殿,萧婠婠木然而立,红眸冷寂。
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