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声的流逝,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血的味道,姜凝醉渐渐觉出掌心里多了温热粘稠的湿意,起初她以为是慌乱逃亡里因紧张而起的汗意,可是当她低头去看时,发现颜漪岚握住她的那只手上满是鲜血。姜凝醉的心中猛地一滞,疼痛刺激得心脏更加剧烈地跳动收缩起来,她不由地反手将颜漪岚握得更紧,心中不由地有了些许绝望之意。
这些年颜漪岚虽然杀人无数,双手却从未沾染过鲜血,她向来是高堂之上那个指点江山的君王,可是昔日里那个骄傲的长公主,却为了她而屡屡赴险受伤,这样的事实,比杀了姜凝醉还要更加让她疼痛难当。
颜漪岚哪里有多余的时间去琢磨姜凝醉的心思,她一边掩护着姜凝醉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身边绿荫如梭,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了下来,微弱的光线自茂密的灌木林里直直射来,视线犹如被遮了一层黑纱,颜漪岚心中渐渐生出警惕来,空气里弥漫着微妙的味道,她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姜凝醉,微微皱起了眉头。
深山老林中向来湿气过重,藏有瘴疠之气,久闻恐有危险,况且她肩背处的伤口疼得如同火燎,越往树林深处走,这种疼痛感越是强烈,呼吸之间胸肺如同细针扎刺,不想姜凝醉多想,颜漪岚强忍着没有做声。不由地伸手把姜凝醉牢牢定在怀里,她伸手用衣袖掩住姜凝醉的口鼻,尽量拖延着姜凝醉吸入瘴气昏迷的时间。
如今两个人离得近了,姜凝醉终于有了时间空当去查看颜漪岚的伤口,视线最初落在颜漪岚的肩侧,果然看见她的半边白衣全被鲜血侵染成了暗红色,即使是曾经受过重刑险些去掉半条命的时候,姜凝醉也不曾惊慌失措过,可是如今她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慌乱地伸手想要去按住颜漪岚的伤口,看见鲜血缓缓从指缝间流溢出来,她按住伤口的手开始微微泛出青白的颜色,眼底渐渐尝到了湿意。
颜漪岚的伤口本是最初在马车里箭尖擦过肩背所致,因避开时只顾得保护身下的姜凝醉,所以一时躲避不及,但也不算严重,她自己起初也并未曾放在心上,可是后来二人双双逃出马车,跃出的时候肩背承受着二人的重力着地,所以伤口撕裂,一时间失血难止,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觉得灼烈疼痛起来。
情况本该危急,但是颜漪岚看着姜凝醉如此心疼的模样又觉得有些高兴,为了不让姜凝醉太过自责难受,她忍不住戏谑道:“若今日你我当真葬身于此,那也是你的过错。”
姜凝醉仍伸手牢牢按着颜漪岚的伤口,听到她的话,不觉掀眼看着她,淡淡道:“嗯,我错了。”
难得姜凝醉这样的低眉顺目,坦荡地应下自己的刁难,倒叫颜漪岚有些不好再继续奚落她了。带着姜凝醉继续往前走,沉默间,突然听得姜凝醉轻声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害情况失了控?”
撇开最初的惊慌不定,如今细细想来,姜凝醉慢慢明白了个大概。颜漪岚本不会是一个轻举妄动不知轻重的人,她既然胆敢只身出宫,那么必定也能预料到这番行动可能招致的种种后果,该是有所考量打算的。而依照颜漪岚的手段心性,她定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如此一想,再对照眼下逃亡的她们,姜凝醉还是能够分析出原因的。
若是没有她的话,颜漪岚或许不会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微微垂下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明白得太迟的缘故,姜凝醉一时间竟感到有些头晕目眩,她勉强定住视线和心神,问道:“是不是我不该来?”
“你刚刚是如何说的。”颜漪岚突然站定了脚步,微微笑道:“怎么?刚刚还口若悬河的人,现在倒成了哑巴了?”
而且,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长公主若是活着,我必不会死,长公主若是死了,我又如何活呢?
正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颜漪岚已经站定了身子,不再徒劳奔走。她狭长的凤眸微眯,刚刚含笑的嘴角如今轻轻抿起,一时间带出浓烈的杀机。
之前一直不停歇的脚步这一刻猛地收住,姜凝醉似乎也已有所料,她抬头看着颜漪岚,也不知是不是光线太过于昏沉的缘故,她的视线模糊摇摆,眼里的颜漪岚摇晃出了重影。暗自摇了摇昏眩的脑袋,姜凝醉努力用冷静地语气问道:“如今四面楚歌,长公主打算如何逃出去?”
“两个人自是不能,”颜漪岚在姜凝醉的耳边轻笑,“但若要护得你一人出去,却是足够了。”
意识渐渐涣散,姜凝醉的脚步一软已经跌进了颜漪岚的怀里,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姜凝醉听到颜漪岚在她的耳畔轻声言语,声音轻如羽絮,却又淳烈如酒,浅浅地掠过,瞬间灼痛了她的心扉。
“凝醉,对不起。”
我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就算我死了,也必定要让你活下去。同生同死固然很好,可是比起这些,凝醉,我更想你过你所喜欢的生活。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可惜这样的生活注定不是她所能拥有的,这一刻,颜漪岚想,若是不能终身护在她左右,不若还她一世安宁也好。
姜凝醉这样的性子,终究不属于皇宫,也不属于她。
曾听你说起过你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你说那里人人平等,人们生来都是自由的,随心所欲,没有战争也不需要拼死厮杀,没有皇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