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人拱手朗声道,“自当如此,丰某和这位吴老爷不过萍水相逢,生意更是不曾做过的, 倒是他曾想将长女许配与我,我无家无业,怕耽误淑女便婉言谢绝了。”
嫁入徐阁老家中的吴氏在吴家便是长女。
上用的东西许多都是自江南而出, 盐商富贾手里有一些并不稀奇, 天高皇帝远, 也无人计较,可真计较起来, 却也是要人命的,好些东西,非有品级不可用。
诸如这泰西蓝宝,又或是东珠,盐商自然用得起,可已经列作贡品,再有钱, 便也用不得了。
太上皇尚好,他喜欢看人一派富贵热热闹闹的,可今上却和老父的脾气截然不同。
沈舟曾与江陵讲过个案例,承恩公,也就是皇后她爸,和今上一样都喜欢喝武夷岩茶,皇后但凡得了,大部分都赏给自己亲爹了,就剩了一点儿留着招待今上。
皇后自觉是政/治正确的靠拢,不免撒娇卖好,说她爹紧跟皇帝步伐,急皇帝之所急,喜皇帝之所喜。
今上当时没说话,翌日开始便改喝一种名作涌溪火青的珠茶。
就好像走街上不喜欢看到别人同自己撞衫的那种心态,霸道到连茶都不想和别人喜欢一样的,也就是承恩公方忍了忍,换作旁人,被口蜜腹剑江千里弹劾个擅用贡品,保不齐就得去牢里认认自己那隔了八千里路云和月的九族了。
吴老爷不羞反怒,“我何曾要把女儿嫁给过你!是我记错了,那蓝宝并非泰西舶来,不过普通货色。”
江陵道,“你这记性,我着实不敢再信,这嫁妆到底真假,我亦不敢信,你如今这样大闹,那便替两个小辈合离罢。这嫁妆单子上明明白白写着蓝宝一匣,吴老爷却说在你家库中,连着来历一并记错,可见这单子不准。我这就命人将吴氏的嫁妆悉数抬出来与你带回去,明日便去衙门登记合离,从此两不相干。”
在前门出鏖战的吴家巾帼问询杀过来,听闻合离二字,登时便嚷起来,“我女儿冤死在你家,你竟然还敢提合离二字,竟要看她九泉之下孤零零的无香火供奉么!你好狠的心,我苦命的女儿啊,水灵灵,俏生生,谁人不说样貌好性子佳,如今妄送了性命不提,往后更是要作孤魂野鬼了,徐六少爷!你出来说话啊!你们也是少年夫妻,恩恩爱爱过的!”
一时又骂徐老夫人作妖,夫家人竟敢贪图女孩儿家嫁妆,以至于逼死了吴氏,总归就是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
随着一箱箱嫁妆搬出来,好些个封条都还存留着,大大的喜字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谁也没有想到,徐老夫人亲自出来了,她弯腰摸平了翘起的喜字,“亲家一定要闹这场,咱们徐家也是任人宰割的,这些嫁妆原封不动,尽数退还,再补你们三百两,充作耗费。”
路人莫不是觉得她面冷心冷,吴母哭得脱力,要上来拉扯徐老夫人,“我好好一个女儿,三百两就买断她的性命,你徐家真真不是人。”
“我老婆子便不是人一次了!我是粤地人,有句话从小听到大,食得咸鱼抵得渴,你吴家既使出了骗婚,还不准我徐家发现不成!何况你出去打听打听,不提高门大户,就是普通人家,哪个儿媳不给婆婆立规矩!就是因为她一条性命,我忍让尔等到如今。”
“哪个婆婆立规矩能把儿媳立得小产!”
“她小产的缘由,非要我在众人面前说出来不成?”徐老夫人乃是老粤广将军的嫡女,将门出身,冷下脸来颇有一番肃杀之气,“你们打量着徐家清贵,逼着她要把妹子也送进来,她又是心虚又是不快,这才忧思过重没了孩子。一字一句,我俱有凭证,亲家太太可没少给女儿送信罢,连着她的月钱都要送出去给你们花销,有脸说什么蓝宝南珠,下辈子罢!”
眼看镇住了场面,徐老夫人又徐徐道,“这事老四媳妇虽无错,却也失察了,明日起便去家庙替吴氏祈福超度三年,年节亦不得出,你们觉得如何?”
江陵早就勒马退到一边,由着老夫人发挥,看形势差不多稳住了,便道,“师母家事,千里不好多置喙,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
“你自去忙你的。”徐老夫人忙挥挥手,又命人帮着吴家将嫁妆都搬回家,“你们一口咬定徐家为了嫁妆,那边都送还你们,左右人都没了,往后徐家在,便有她一炷香,徐家没了,只管叫我同她一并做那野鬼。”
渗得人吴父吴母无端端打了个冷战。
江陵跑出去两条街,这才想起来把姓丰那位给忘了,还是个罕见的任务n,不知道这回的任务是否还是那个给丰家报仇。
只是他约了林如海,再折回去就迟了,只好等下回刷新了。
“徐家如何?”林如海短短几日好似憔悴了些,随手推了个红木匣子给江陵,“盐商孝敬江大人您的,一点子心意。”
百两的银票堆得满满的,几乎合不上盖子。
“若吴氏不死,自然徐家有理,有人命了,再怎么掰扯,总是不好看的。”江陵道,他却是个铁石心肠的,“叫我说,既因她婆婆没了孩子,怎么着也得一刀戳死她婆婆给孩子报仇,然后自己再死。”
林如海道,“你若夺了盐商的盐引,后面预备给他们什么活路?如今普天下最赚钱的除了盐业,便是漕运、海运。漕运不成,海运又风险太大,还有舶货司充作搅屎棍。”
江陵奇道,“我给他们留活路做什么?我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