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帖子,大部分都没有证据,只有一群所谓“当事人”从不同角度进行的描述。然而对于一群热血沸腾、头脑冲动的二十岁大学生来说,不需要什么证据,人云亦云的流言和偏听偏信亲友的普遍心理足以彻底毁掉他的名声。宁思秦反而有证据——他的高考成绩、入学考试成绩、他的演奏水准……
没有什么用。沉寂了三天之后舆论风向已经一面倒,没人会认真考证成绩单的真假进行分析,已经没人相信他。落井下石,人之常态。
“到了第三天,我看到留言的人里面,已经不乏我的室友、朋友,平时同出同入的人。”宁思秦说,声音已经发颤,“他们看见我被千夫所指,自己也终于忍不住,想跟着踩上一脚。只有那个所谓被我骗过感情的女生没有说过话,但她也不愿意站出来为我证明清白,因为她害怕卓华荣也会揭露她的秘密——她也是同性恋,只是不敢宣扬出来。
“所以你听到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过。我没有骗过别人、没有làn_jiāo、也没有作过弊——我的水平明明本就可以堂堂正正考上d音,但就是因为我妈刚好在d音当教授,我就立刻变成了走后门——其实他不做这些,我也根本不会把卓华荣是同性恋的消息宣扬出去!我瞧不起他的人品,瞧不起他走后门,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就是不放心,非要先毁掉我的名声——”
他声音微抖,一手用力抓住椅子边沿,一手握拳,用力得指节发白。陈松茂忽然探身过去,伸手握住他的手。宁思秦全没料到,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手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去。陈松茂轻声道歉,一边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展平,十指相扣握好。
掌心已经被掐出很深的指甲印,不过没有破皮,宁思秦慢慢回手扣住他的手,指尖有按弦留下的薄茧。他冰冷的手指即使被陈松茂握在手里也没有放松,但是至少稍微回了一点温度。陈松茂温声解释:“对自己的手好一点,你还要每天练琴的。你继续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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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正是人格和自我认知逐渐健全,开始步入社会的年纪,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同样,二十岁左右的创伤和童年的创伤最容易给人造成巨大的打击。
宁思秦又太傲气,太宁折不弯。他咬着牙在人前装作若无其事,冷脸以对整个学院的排斥、孤立与敌意,相信他的人只有少数几个甚至不敢出言支持的学生,以及两三位欣赏他的老师,其中包括夏教授。母亲含着眼泪劝他暂时休学,他不肯——休学了仿佛就是失败了、认输了。他不肯承认这些他从未做过的卑鄙行为,也不肯对抹黑他的人有丝毫退让。
最后,还是夏教授提出了折衷的意见。他为宁思秦突击培训了整整半年的琴技和英语,帮他入选了大二出国的联合培养项目。大三的时候,宁思秦已经身在英国了。
一同出国的同学大部分也都相信那些流言,瞧不起他。宁思秦知道辩解无用,也不屑于辩解,在远离中国留学生宿舍的地方自己租了房子住。英国是个暂时的避风港,大部分新同学老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以前那些流言,因此并不针对他。
但这里更加孤独。
他没有学长学姐指点介绍,英语尚且不算非常流利,身在异国他乡,无论道路还是风俗全然不熟,什么都得自己摸索着来,咬牙走弯路,报喜不报忧。
宁思秦此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陈松茂却不是听不出这其中的苦处。他自己未曾有过这种经历,其中的艰难只能想象到两三分,已经觉得无比心疼,双手将宁思秦的手拢在掌心里,问:“你始终没有错,为什么不肯提前跟我说?你不是向来不肯对这些污蔑认输的吗,怎么现在反倒为了这种流言束手束脚?”
“我没有认输!”宁思秦立刻反驳,抬头瞥了陈松茂一眼,“只是……我不是认输。或许我是束手束脚了,但你要知道,让我犹豫了这样久的事情,我平生也只有两次。”
“一次是这次?”陈松茂轻声问,“还有一次呢?”
“是我二十岁那年,我犹豫了一年多,”宁思秦顿了好几秒,“要不要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tedehi(2012)认为,在一些特定人生阶段的发生的创伤事件更容易使人脆弱,比如童年及20岁前后。
理论来源请点这里: 这也是二手文献里摘过来的,我没有去看外文原文考证。
另,知乎提问:你经历的最让你觉得人心可怕的事是什么?
有很多高质量的长回复,但非常非常负能量,因此并不推荐阅读。
☆、第二十九章
陈松茂用了整整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义。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他只感觉脑后的头发都根根竖起,身上的皮肤一阵发麻,一股凉气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