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扬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长卿陪他一路走来,他怎么可能对他下手,将他赐死!但是不这样做,太后又不肯罢休。齐后曾两度垂帘听政,在朝中也颇有影响,更是齐侯的姑奶奶。现在他正式登基方才半月,难道就要与太后决裂,落下一个不肖的骂名么?
这时候,高妍裹着披风从殿外走来,惊动了众人。她昂着头脱掉了自己的罩衣,用匕首挑开束腰,露出雪白柔软的腰肢。她指着自己的肚腹道:“再过七个月,这里,就要诞生君侯的嫡长子,容国的太子。齐太后是要告诉自己的重孙子,告诉未来的君王,是他的君父亲手赐死了他的舅舅么!这恐怕会让他一辈子都不明白什么是手足之情,君臣之谊吧!这才是让王室蒙羞!”
众人皆惊。
“无论起因如何,姜歇起兵逼宫,是我们都亲眼看到的,按照律例,死罪难逃!如今太后觉得是我弟弟逼他的,要让他为姜歇陪葬,此事口说无凭,又如何能让朝廷信服!”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我容国素来以孝道垂范天下,君侯自然不想忤逆太后。但是平白无故杀死拥立他的重臣,也是君侯心中不希望的,君侯两面犯难,理应取一个折中。太后以为长卿扰乱朝纲,那就把他逐出朝廷,不许他再进宫面圣!我保证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求太后饶他一命!”
太后闭眼。殿前广场陷入了难耐的沉默。
“高子玉心性刻毒,哀家不能留这种人在君侯身边。君侯可否答应哀家,永世不得与他再见。若是这样,哀家不追究。”齐太后终于做了决定,盯着高长卿冷冷道。高长卿咬着牙,眼圈却忍不住泛红。良久,他听到姜扬说,好。
“还有一件事,哀家想要君侯一个保证。姜歇谋反,但姜胜并没有参与,君侯不可以再迫害他,还应当还他一个清白,让他官复原职,从宿青山搬回国中来住。”
姜扬毫不犹豫地轻声说:“好。”对他来说,再艰难的决定都已经做下,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又何必计较。
“那就这样罢。”齐太后挥了挥手,“高子玉,今夜你就出宫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高长卿几乎站立不稳,只怔怔地望着姜扬的脸。高妍扫了他两人一眼,裹上披风回后宫休息去了。经此一役,恐怕她日后在宫中的生活,会艰难很多。她已经没有心力去管她丈夫和她弟弟的闲事。
殿前广场已经彻底打扫干净了。虎臣无声无息地告退,隐入大大小小的甬道中。对于他们来说,新的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他们有自己的例行公事:排查火患,站岗巡逻,一大早还要跑操训练。但是对于此时的高长卿来说,他总觉得他的一世已经在这个晚上过完了。他久久地看着姜扬硬挺的眉眼,既不敢眨眼,也不敢说话,他怕他一动就要掉下泪来。他是这么的狼狈,可是在晨曦中,姜扬还是跟他初见的时候一样英俊。他现在是容国的国君,富贵不同往日。但是从今往后他身边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走吧。我送你上车。”姜扬哽咽着说。他揽过高长卿,xiè_yī底下的身体冰冷,消瘦,柔软。高长卿轻声地哭。姜扬发觉他轻了许多,抱起来轻飘飘的,似乎一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这让他心如刀绞。他们一起走到殿前广场上。有宫人通知御子柴赶来一辆车接高长卿回家。他既然被逐出宫廷,就解除了一切官职,朝廷配给他的轺车与仆从都要收回。
姜扬将他扶坐上车,高长卿面色苍白地拉着他的手腕发抖,那种脆弱让他胸中满溢着潮水一样的温柔。他长久地亲吻着他的额头、眼睛,吮去他怎么流都流不干的眼泪,将他的鬓发别到耳后。
“不要丢下我……”高长卿像个孩子一样埋在他的肩头,因为太委屈而不敢大声哭泣。姜扬静静地抱着他,他的身体像丝缎一样微凉又柔软,他还能听到倔强的心跳,闻到他带着幽香的呼吸。姜扬按住他的脖颈,让他紧紧贴在自己的怀里,每一寸曲线都如此贴合,这种温暖的默契使谁都不舍得先放手。可是时间终究会过去。
“我会去看你的。”姜扬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看着他。即使在人群中,姜扬也总能用这种目光锁定他,仿佛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高长卿不止一次觉得他的眼睛很美,但是一想到从今往后他就要失去这种目光,这种目光会被姜扬收回、送给别人,他就不愿意放手。
“不要丢下我……”他终于忍不住哭着祈求姜扬。
姜扬失神。他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地面对静静流泪的高长卿,不受控制又不顾一切地将他按倒在车座上,高长卿一愣,彼此的呼吸纠缠着,眼睁睁看姜扬吻上了他的唇。
那滋味因为绝望而变得格外甜美。姜扬的味道,没有记忆中那么可怕了,大约是他们度过了长久的时光,他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味道。被侵犯的那个晚上,他已经记不太清,但是似乎跟眼前的人不一样。他那么热烈,真挚,让他感到温暖,舒适,高长卿忍不住用同样激烈的方式回应他,拼命搂住他的身体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