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忘川君的前世洗不掉,大法师洗掉你的因果送你轮回,洗去的只是一身皮囊,一个人不想忘却的前世怎能被洗去呢?就算你转世轮回,有朝一日忘川河中的群魔异变,忘川君则是不想回来,也必须回来,无论你是谁,你都是忘川君……你说,一日为魔,终生为魔,生生世世只能成魔”
陆忘川扶着三生石站起身,笑了一声:“这混账话是我说的?当真精辟”
拍了拍石顶,陆忘川音貌轻松唇角带笑的转过身,对头说“看来这一世也是非入魔不可了,但我可不是聂华阴,我是陆忘川”
想起来又怎样?
与华阴书又如何?
忘川君自始至终就是他一人又如何?
聂华阴或许曾是他,但他绝不是聂华阴,就算入魔道,他也只是陆忘川。
一个人若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才是真正的可悲,比生生世世只能做魔还可悲。
前世,前尘过往俱已封尘,他们早已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当年的聂华阴和段重殊还曾是同门,而现在的陆忘川和段重殊却是一丝牵扯都没有。
段重殊抛却前尘埋葬过往,换得聂华阴转世投胎,到了陆忘川这一生,两个人都清清白白没有一丝瓜葛,将自己的情义埋葬的埋葬,忘却的忘却,又有什么值得他陆忘川去追寻留恋。
一生一代一双人,相亲向望不相亲。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陆忘川和段重殊,非同路人,非同归人。
此生各自安好,足以。
聂华阴,这是不是也是你心中所想呢?
☆、古往今来红尘客【三】
阎罗殿位于一座岩浆湖中央,好像一座被困在海中央的孤岛上一栋楼阁。
放眼望去尽是火红的岩浆,沸腾着气泡,让人不免联想到相传地狱中恶人将会下的油锅。
“这是恶火湖,通往十八层阿鼻地狱”
盲眼姑娘抱着那只一直蜷缩在她怀中同样瞎了眼的老黑猫,把他领到恶火湖边,道:“忘川君请随我上船”
陆忘川望了望漫无边际了无人烟的湖面:“什么船?”
此时,一支木船从遥远的湖心划过来了,看似拨桨缓慢,实则瞬息万变,两三下就慢悠悠的划到了湖边。
划船的是一位褴褛老汉,带着斗笠身着麻衣,笑容朴实又憨厚,见了他们就把木板搭了下来,招呼道:“阿绿姑娘,老久没见到你了”
盲眼姑娘抱着猫摸索着踏上木板上船,笑道:“苍伯若是找我,往忘川河去就是了”
老汉看了看跳上船的陆忘川:“这小伙就是你等的人?”
“是他了”
盲眼姑娘在狭窄的船头坐下,摸着黑猫道:“可算等到了,咱们都不易呢”
陆忘川在另一个船头坐下,垂眼看着浓郁滚烫的岩浆。
老汉用槁撑离了岸边:“是呀,你终于算是功德圆满了”
盲眼姑娘温柔的抚摸黑猫,抿唇微笑,不语。
陆忘川面色平淡的望着湖边,看似略有所思,实则魂不守舍,思绪如浮萍般又飘回了忘川河畔。
踩着船帮上岸,岸上就是高耸巍峨的阎罗殿。
与其说是阎罗殿,更像是一家气派的酒家茶楼,两座谛听石像旁站着两列阴差把守,门口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这些男女老少的阳魂们琵琶骨上都钉着勾魂锁,双脚被镣铐锁住,手里拿着一份类似讼状的折子,排在阎罗殿外等候上堂勾债,好轮回投胎,所谓购债就是将前世所犯的孽债,情债,均一笔勾销。
他们在门前排队,同时也有人从一旁的侧门陆陆续续的走出。
走出阎罗殿的人不在是阳魂,而是被勾去前世债的阴魂。
每一个走出的人或多或少都被鞭打,哭嚷着被阴差带出来,有的直接推进恶火湖丢进十八层阿鼻地狱,有的被套住脖子和双手,赤着脚由阴差带领走上恶火湖面,就这样一路走出赎罪城,更有人浑身浴血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被阴差抬出来。
阴差的喝斥,阴魂的嚎叫此起彼伏,像是吵闹喧嚣的街市。
陆忘川悄悄的蹲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他方才向一个排队的人打听洛雨棠的踪迹,那人告诉他一个时辰前是有一位极俊俏的男子进了阎罗殿,也不知他的债果如何复杂,到现在还没出来。
陆忘川放了心,蹲在一边准备慢慢等。
盲眼姑娘则是一步不离的跟在他旁边,安安静静的抱着黑猫陪他一起等。
“那个有仙体的修士有点棘手,大人说先让他流放在恶火湖里,待上几百年吃点苦头再说”
一个阴差推着一个人走出阎罗殿,和守在门外勾名字的判官说道。
“嗯,叫什么名字”
一声轻弱的男声飘进陆忘川耳朵——“洛雨棠”。
陆忘川跳起来去看,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男人,那人脖子上套着厚重的枷锁,手脚缠着镣铐,浑身布满血淋林的鞭痕,打着一双赤脚。
他是洛雨棠……
一时之间,陆忘川竟不敢认。
洛雨棠钉穿在琵琶骨上的勾魂锁被一个阴差牵住,等阴差勾了他的名字后就往恶火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