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辉和向瑾争吵了无数次。
“那些客户根本看不出来这点瑕疵。或者我们可以打个折。”文少辉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们看不出来,但是我能看出来。一旦拿出去,那就成了我永远的瑕疵。”
向瑾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是,“等我有一天出名了,这些画就会败坏我的名声。”只是向瑾没有跟文少辉说。
向瑾有太多纠结,那些不完美的画她不愿意拿出去卖,但是完美的画,她又时常舍不得卖。她宁愿送给那些值得拥有的人。
这又是文少辉和向瑾另一个争执不断的点。
“一幅画的价值,事实上,就是由客户出价的高低来决定的。只要客户喜欢,能出一个好价钱,当然要卖。你怎么能总是送给别人?”他们俩关于这个话题的最近一次争执,就是在向瑾决定送画给吴芃之的那天。
对于送吴芃之画的原因,向瑾不置一词,文少辉实在没有办法,便将内心的气愤转化为对吴芃之的敌意。
更有过分的,向瑾出名有了一些钱后,甚至常常萌生出要把一些画买回来的念头。只可惜那些画已经远不是当年卖出去的价格了。在欧美市场,向瑾的画一直在涨。她的画从来没有成为主流风格,但是相当有特色,市场需求稳定。
虽然与文少辉争执不断,向瑾也常常不肯让步,但是她内心里清楚,文少辉是对的,因为文少辉是真正了解市场了解那些客户的人。
向瑾与文少辉的合作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
文少辉总是很有耐性地与客户讨价还价。只要进入讨价还价的阶段,向瑾便走到一边,像局外人一样。但是她是关注他们的谈判内容的,她其实想听到的是,那些客户到底为什么愿意出高价,或者坚持出低价,那就是间接的对她的画的评价或者感受。
第43章第43章
43.
“阿瑾,今晚不走,好吗?”吴芃之坐在向瑾身边的地板上,像一只乖巧的小狗,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向瑾。
孕妇华月被吴芃之软硬兼施地赶走了,而向瑾正在被吴芃之软磨硬泡地挽留。
吴芃之就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重色轻友的货”,这是华月在临别时抛给吴芃之的气恼的评语。
“芃之,不要总想着过去,现在才是你的人生。”向瑾用大道理来说服吴芃之的时候,意味着她已经无计可施,已经在动摇了。
“对啊,我想的就是现在,此刻。”吴芃之看穿了向瑾的内心戏。
向瑾有些不自然,有点紧张,而且并没有坚定地起身离开。如果向瑾不动摇,她早就走掉了。
向瑾开始无意识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她在心里又一次搬出l。
向瑾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她会追求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会告诉自己,l给她读书,给她解释那些语句的样子,那些精妙的语言,那个迷人的嗓音,这些才是她最想要的。
吴芃之看书不多,读的书也不深奥,吴芃之激动的时候会提高音调。吴芃之比不上l。
向瑾坚持认为自己记得l身上有书籍的墨香,阁楼木头的气味,还有她们俩身体交融后留存的气息。
但是身边的吴芃之身上没有特别的味道,如果说有,那是有一些很世俗的味道,比如吴芃之的手指,靠近时还可以闻到残留的螃蟹的腥味。“不能戴手套,那样根本吃不好螃蟹。”吴芃之就是赤手剥螃蟹的。
向瑾进而思绪转向了餐桌上,吴芃之剥开一块蟹肉递到自己嘴边的景象,自己当时的尴尬,和一点欢喜的心情。那块蟹肉是自己吃到的最完整的一块美味。现在回想起来,那蟹肉不仅鲜,还有点甜。
向瑾一惊,她为什么今天一直在拿l跟吴芃之比?是想把吴芃之比下去吗?为什么非要把吴芃之比下去自己才觉得安心呢?
甚至,向瑾下午还拿毫不相干的argus来否定吴芃之。
然而,比到最后,吴芃之并没有输给谁,输的是向瑾自己。
自己为什么从见到吴芃之以后,百般地要否定她贬低她,反复地证明,吴芃之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答案在心里已经呼之欲出。向瑾苦恼地皱起眉头。
“来吧,阿瑾,我带你看样东西。”吴芃之从地板上爬起来,拉了向瑾的手,把她拖到浴室。
看见淋浴间的设计,那颜色,向瑾的感觉完全回到了15年前画吴芃之的时候,这是自己当时想象出来的浴室,现在真真实实地呈现在眼前。
向瑾知道,刚才对吴芃之说的所谓要活在当下,不要总想着过去,都是些废话。有些过去是抹不去的,就像那些在阁楼上的时光。就像自己画《阁楼上的罂粟》时,脑海里就是这些画面。她和吴芃之的心境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吴芃之用写实的手法把那个景象落实到现实中。而自己用隐喻的方式定格在画作里。
自己不肯卖掉那幅画,坚持挂在卧室里,就说明了一切吧。
向瑾不得不承认,吴芃之要比自己诚实得多,务实得多,也自信得多。
“那你去洗澡吧。”向瑾冷不丁地说。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抵抗和挣扎也是一种矫情。
“哈?好啊。”吴芃之先是楞了,转而笑颜如花,马上采取配合行动,事不宜迟,不能给向瑾思考反悔的时间,“要关门吗?”
“你用,洗你的。”台词脱口就来。十五年,其实根本没有走远。
“好嘞。”吴芃之领命,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