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那过得还习惯?”
“习,习惯。”相顾无言,分离太久两人,其实心里都藏着许多话,可电话中却又都说不出口。
“是吗?习惯就好……就好。”顾清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明月……明月,你妈妈当年给你取名字真好。”
明月一时哑然,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她母亲。
“当时你年纪小,对她一定很陌生。”迎着月光,顾清想起年轻时夏芯,叹了口气:“也罢,过去就让他过去。”
“大伯?”明月眨眨眼,一时不解大伯今夜反常。
“其实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年轻时候做了太多荒唐事,所以老天要惩罚我了……”
“大伯,你怎么了?”听出老人话里哽咽,明月愣了愣,随即紧张道。
这个时间点,国内应该是半夜,都这么晚了大伯还不睡?
顾清那头笑笑,量压抑着自己情绪:
“刚喝了点酒,胡言乱语了。”
“您怎么能喝酒?”明月急了,这才出院就酗酒,再出毛病怎么办?
感受到女孩关心,老人眼眶一热,话筒中说道:
“明月,叫我一声‘爸爸’吧。”
话落,电话彼端顿时传来一阵沉默,明月面有难色,表情有些古怪,大伯就是大伯,怎么能叫爸爸?
“……我知道这话让你为难,算了,就当我没说过……”他话里透着一丝浓浓失落,“忙去吧,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爸……爸爸……”
顾清闻言浑身一震:
“你说什么?”
明月犹豫片刻,小声重复:
“爸爸……”
因为激动,他声音颤抖。
“可以……再说一次吗?”
“爸爸……”
……
挂上电话那一刻,老人背着光脸早已经是老泪纵横,管天气寒冷,却依然浇不熄心头暖意,对着话筒久久无法回神,整个人犹陷入刚才对话中不可自拔。
天知道,女孩这声叫唤他等了多久。
可是下一秒他又醒悟到,就他之前所作所为,承受得起“父亲”这个称谓吗?
想起因为他懦弱,让兄妹两颠沛流离多年,甚至于,他连自己一生挚爱,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他明明有机会临终之前见她。
握着她手道别。
……
顾清捂着脸崩溃痛哭,人也只有到了白发婆娑年纪才能醒悟到,年轻时所追求所渴望一切,不过都是昙花一现……
无人夜里,周围静得可怕,哪怕是再细微风声他也能清楚听到。
独自皮椅上坐了良久,顾清站起身,逡巡一周后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不过是数秒时间,人已经恢复如常。
来到办公桌前,老人目光复杂看了眼正整整齐齐摆放桌面上两份文件,都是用纸皮袋装好报告书,一模一样纸张,一模一样包装,内容却大相径庭。
如果里面文字,也是相同该多好?
顾清揉了揉眉心,额上有少许白发缓缓往下垂落。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一切都是上天给予他报应。
他必须为他年少时荒唐买单。
思及此,老人抬起满是皱纹手纸皮袋上抚摸了一阵。
拉开抽屉,他将其中一份整整齐齐放进去,而后拄着拐杖攥着另一份一瘸一拐走进洗手间。
随意将纸皮袋拆开,顾清面无表情拿出里面纸张,面色凝重又看了一眼,随即拆出。
一张张撕裂,一片片扔进了马桶里,木然、机械重复着。
直到冲水声室内响起,还隐约能看到几滴水滴“啪嗒”一下笔直垂落马桶盖上。
“老公?”
顾母敲了敲浴室门,等到丈夫出来问道:
“怎么起来了?”
顾清复杂睇了她一眼,眸光闪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