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杰拉尔德恢复思考能力时,他的脑袋、背部、手臂、膝盖……全身上下好几处地方都连连被突然冲来的警察的警棍狠狠抽打了好几下。突然遭袭的杰拉尔德倒了下去,头晕呼呼的,恍惚看到警察双手叉腰站在一边,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只听到不知何时围聚起来的人群“哗——”地叫嚷着,纷纷朝前拥挤着试图察看被杰拉尔德打得满头是血的男人的伤势。
“那男人死了!”
一个声音喊道。
“杀人犯!杀人犯!”被杰拉尔德打死的男人的同伴第一个嚷嚷道,周围的人附议似的跟着吼起来,此起彼伏的讨伐声响成一片,几乎盖过了街道间狂风的咆哮。
“这小鬼是那个疯子洛克菲的儿子!”
又一个声音尖锐地叫道。人群安静了片刻,随之狂怒挟带着拳打脚踢如暴风般突然袭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脑袋上重重挨了一下,刚振作起来想要站起来的杰拉尔德重又倒回地上。愤怒的拳脚以比之前的警棍更猛烈的力度和频率砸了下来,如同一股由暴力组成的飓风疯狂地舔舐着杰拉尔德的身体。
被死去的男人的同伴叫来的警察拼命挥舞着警棍试图制止已经失去理智的人群,“杀人犯”、“疯子”、“恶魔”……各种各样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在杰拉尔德的耳边鼓噪。失去意识前,杰拉尔德隐约想起了街角的女人鄙夷又恐惧的眼神,那个不知名的女孩身上甜甜的清香,以及六指老板仿如诅咒般的声音——
你是疯子的儿子,早晚也会成为杀人犯!
那一年,杰拉尔德15岁。
选择
只要我有需要,我就有活下去的理由。满足就是死亡。
——肖伯纳
杰拉尔德在拘留所里住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里,每天除了躺下睡觉就是吃拘留所里的简易套餐,菜色是万年不变的切片胡萝卜、土豆泥、半个番茄和一块手掌大的面包,饮料是一小杯牛奶或苏打水。对于每天都在为温饱问题发愁的街区居民而言,算得上是丰盛的大餐了。偶尔杰拉尔德会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晃悠,以挥霍过剩的精力。
和进拘留所之前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生活闲适得让杰拉尔德浑身不自在。虽然活动范围被局限在一个横宽都只有5步的小小房间里,但杰拉尔德并不以为苦。在他的脑袋里,所谓“自由”这样的东西连最模糊的形状都不具备。而被关押在拘留所中的自己今后的命运将会怎样,他也全然没有概念。
两个星期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腋下夹着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公文包来到了杰拉尔德面前。隔着铁栏杆,眼镜男像打量动物园里的动物一般久久地注视着即便注意到自己的出现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杰拉尔德,许久终于看够了似的抬起两根手指扶了扶眼镜,笑道:
“你的名字是杰拉尔德·洛克菲,对吧?”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姓名从别人的口中完整地吐出,杰拉尔德意识到这个眼镜男的的确确是冲着自己来的,暂时中止了这两个星期以来养成的饭后踱步的习惯。
“老街的人几乎都没有姓氏,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你算是一个特例。”发现自己吸引了杰拉尔德的注意,眼镜男再度笑起来。那是一种狡猾的,似乎即将吐露出某个阴谋的诡谲笑容。
杰拉尔德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这个突然造访的男人。
“你不喜欢说话?没关系,就这么听我说好了。”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反应,“遭到暴民的疯狂攻击,然后毫无防备地突然来到陌生的环境,而且才杀死一个比自己大9岁的男人没多久,以你的年龄,却能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粗神经还是天生的杀人机器。”
杀人……杰拉尔德微微翕动了下嘴唇,无声地重复着这个本不想再去提及的词。唇边被暴民打伤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仅这么轻轻牵动,痛楚立刻袭来,像是在提醒杰拉尔德有关那天的回忆。
“大概明白自己的状况了吧?很快你就会离开这个狭小的拘留所,至于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监狱还是死刑场,一切都掌握在我——你的律师手中。要我说,介于你的年龄和当时的状况,只要处理得当,死刑还是可以避免的。我来这里就是想问问你自己的意思——你是想痛痛快快地一死了之,还是离开这个房间,到另一个稍微大些、但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的新房间去?”
明明讨论的是生死攸关的话题,这个自称律师的男人的嘴角却泛起不屑一顾的轻笑。镜片背后的双眼微微眯起,饶有兴味地紧紧盯视杰拉尔德的一举一动。
“怎么样?是想立刻就死,还是蹲在监狱里慢慢等死?”
杰拉尔德试图做出决定,却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开始思考。自他出生直到现在,从没有过特别快乐或是特别痛苦的体验,生也好死也好,似乎是无所谓的事情。杰拉尔德突然想起被自己狠狠揍倒在地的男人恐惧的眼神……当杰拉尔德的拳头疯狂地坠落在他的脸上和胸口时,那个至今不知道姓名的倒霉男人尽管连挣扎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鼓起了那双充满了血丝的眼,做出绝望的表情死死瞪视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杰拉尔德。杰拉尔德依稀记起,鲜血飞溅在脸上、凝结在手背上的触感,那双黑色的眼珠怎样慢慢充血、变红。当那仿佛老街最黑暗的角落的眼中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