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保不住,那老叟也要见阎王爷了。
梅下澈的眉头皱得跟麻绳一样,忽然一步上前,推开老叟,换作自己将两手抵在谈更背后心度了自己的真气进去。
老叟在一边望着两个血葫芦,语气颇为无奈道:“这小子怕是命数尽了。老朽不知方圆几十里有无神医,一出去就被官兵叫来一堆什么也事情也不知道高手喊打喊杀,我两都不会医术,无力回天了。”
梅下澈充耳不闻,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下眼前那人一样。
老叟叹了一口气,道:“谈更这小子坚强又聪明的很,跟我浑浑噩噩了十年学到了不少东西,也给我这老东西添了很多乐子......舍不得,舍不得,又能如何?”
梅下澈专心致志地将自己醇厚的真气包裹住谈更没有一点活气的心脉。
老叟别过脸去,看似无悲无喜的脸上却淌着一颗浑浊的泪珠。他道:“年轻人,人各有命,连我这师父都无能为力了,你......”
梅下澈默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微微蜷曲着手指停留在半空,平时清亮的眼眸并没有因为眼前的人濒死而黯淡失色,反而在羽睫下闪着夏日里湖面上那种粼粼的波光。
谈更失去了助力,身子还静立着,被血污染脏的脸上出乎意料的平静,宛如在寺庙里静坐了几百年的佛像。
老叟不住地叹着气。
屋子里静得令人发怵,似是突然陷入了荒野里的坟冢。
梅下澈:“前辈。”
老叟:“嗯。”
梅下澈:“请您当心。”
老叟:“嗯?”
梅下澈忽然睁大了眼睛,面容一肃,双手间隐隐流转着蒸腾的白色雾气,他全身似乎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照亮了破败昏暗的农舍。
他轻轻喝了一声,如同春风捎着残冬的灵魂拂过青翠的碧草,接着双手猛地推向谈更脊背,几阵无形的气波携着劲风向四周呼啸而去,摇摇欲坠的农舍顿时被炸得支离破碎。
即使老叟已经做了准备,却仍然被这气波掀翻到二丈之外。
血葫芦谈更受了这足以开山辟地的一击,上身猛地向前一倾,“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污血,随即全身如筛糠一样震动起来。
老叟大惊,心道:这可是九死一生啊!
原来梅下澈此番作为,正是将自己全身的血、精、生三气全数硬度进谈更体内,三气所经之处,经脉俱被震碎,冲得灰飞烟灭,一路势如破竹地破坏,一路直达谈更的丹田,化为真气之元,凝聚成型。
此举正是要重塑周身经脉!倘若事成,被塑经脉之人就能突破九重天之境,炼化无上内功,命魂重返人间!
但这也是最为凶险的救命法子。
一来,帮垂死之人塑造经脉的人内功非常深厚,否则三气度到一半便力衰身竭,被塑经脉之人被毁了大半经脉,自然是佛祖也救不回。
二来,被塑经脉之人有厚底子,否则丹田处容纳不下这么强劲的内力,便会造成二次致命伤害。
三来,度入体内的三气极容易损伤肉身,一旦失控,便会如同数把刀子从肌肉里破出,将被塑经脉之人削掉一层肉。
所以一般人绝对不会轻易用这个办法,搞不好人没救回来,自己也力衰身亡。
但梅下澈是何许人也?堕马关关主在“等着谈更死”和“舍命一搏”之间瞬间得出了结论。
谈更周身似乎是膨胀了一圈,皮肤上青筋暴露,全部突突急速搏动着,腹部丹田处发出刺眼的白色光芒,将伤口周边的肉顶翻了一面。
而往深渊里坠落的谈更,猛然遭了这么一侵入,眼前瞬间光芒暴涨,刚刚那些闪过的几乎让他走火入魔的画面被这圣灵一般的光暴晒得一片透明。
谈更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触碰光源,摸到一片熟悉的温暖。
那是梅下澈身上的温度。
对啊,我生于此悲欢离合人间,早已尝遍了家破人亡的悲与离。那欢与合,也离前方不远了。
谁来,谁来带我去前方?从这过去和现在的泥沼里挣脱出来,擦尽污渍,去感受天赐的大道煌煌?
谈万寿和娘亲已经埋在九泉之下了。世上还有谁能与我并肩?
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忽然袭上了全身,生生要将神志给撕裂。谈更无声地叫唤着,四周并没有能回应他的声音。
心灰意冷与绝望一同缠上了他的眼睛,眼前只有一篇安静的黑暗。
梅下澈额头上满是汗珠,青筋暴露,血丝爬满了眼白,将那漆黑的瞳子生生染上一抹嫣红。
老叟见势不妙,连忙绞尽脑汁回想当年看过的古籍,灵光一闪,急忙大喝道:“梅关主,试着将你的元神度进去!”
梅下澈依言而行。他把所有注意力凝聚在谈更身上,紧紧闭上眼睛,顺着三气,硬是闯了进去。
谈更只觉就要摔个粉身碎骨时,一只温暖的手死死地握住了他。眼前的阴霾被一驱而散,正好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瑞凤眼。
这是无坚不摧的堕马关关主,拥有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武功,有令世人叹服、低头的高洁品性,只要他还有一天立于堕马关的群峰之巅,则乱世不倾、人间不侧。
而这堕马关关主,却为了一个叫谈更的人,大开杀戒,涂炭生灵。
谈更心道,我不是还有这顶天立地的梅下澈陪我一起吗?
不禁紧握住对方的手。
而那顶天立地的梅下澈,忽然被一阵黑暗的光旋卷走了,向来没什么夸张表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