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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秋阳只是看着她。
“谁的车啊怎么停这儿了?”楼长阿姨一出门撞见两辆车子堵了门口,主人翁的意识立时发作,站在台阶上掐着腰便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你们这样不行的啊!堵着门口了!要是谁家拿个大件儿连门都出不去!快挪挪,这不是停车场啊!”
西装司机往车外看了眼,把车开走了。
胖司机冲楼长阿姨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又请示季秋阳:“季总,您看时间不早了,您是不是先上车……”
楼长阿姨见是来接季秋阳的,还是辆林肯,顿时不说话了。
季秋阳走近林化,伸出胳膊绕到她背后。手搭到她肩头的时候,林化的身子猛地一颤。季秋阳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把手拢到她的肩头。
他力道并不大,只是轻轻揽着,带着她往前走。有股气味却霸道得很,钻进她鼻孔里,那是同一款洗发水的味道……林化打了个激灵,往前快走几步脱开了他的手,上了车。
“小伙子,下次跟你司机说说,别把车堵到门口啊。”林化听楼长阿姨在车外教育季秋阳,语调已经柔和多了。季秋阳说了句:“对不起。”楼长阿姨连连说:“没事没事,一看你啊就是个有素质的人,是手底下人不懂事儿。那个业主委员会选举的事儿你好好考虑考虑,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工作忙,可但凡是有工夫,还希望你们能给社区尽尽心……”如上云云,拉着季秋阳说了三五分钟,才放他上车。
车子出了小区,汇入车流。早高峰路段已经开始堵车,车速快不起来,一个路口换几次的交通信号都过不去。季秋阳问司机需要多久能到公司,司机说:“季总您放心,就这段堵,过了这个信号有条小路能绕出去,肯定晚不了。”
车子过了前方的红绿灯,转入一条社区小路,不堵了,只是车里陷入一片寂静。
季秋阳本就不爱说话,林化压根不想说话,司机倒想说几话,可新来的老大是个闷葫芦,自然没他说话的份儿。
一路的安静。
车子绕来绕去绕到了大路,又一个红灯,停车的功夫司机扭过头笑着请示:“季总,要不要听听广播?”
季秋阳点头。
司机开了广播。都是些路况信息,仿佛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路口都在堵着,两个导播唱着双簧提醒大家减速慢行尽量绕开拥堵路段,然后还有一些聊天互损,没有营养的乱哈拉,仿佛导播比听众更渴望熬过这段上班路上的拥堵时光。但是不管怎样,倒是如愿搅动了车里的刚才凝固一样的气氛,司机本人能觉得舒服点儿。
季秋阳的右手啪嗒一声落到座椅上,林化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她闷头等着,过了一阵子,他手还是那样搁着,丝毫没有动静。
林化小心地扭过头,却发现他已经睡了。车子走走停停,车外各色景物或快或慢向后退去。季秋阳枕着头枕,脸歪在她这边,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融融的。
“下面是一首陈奕迅的《陪你度过漫长岁月》,送给大家,祝大家旅途愉快。”导播说。前奏有力的电吉他之后,是陈奕迅独特的嗓音,缓缓地唱起来。
她没见过他睡着的样子,以前同桌的时候,睡觉的都是她。她忍不住对他细细打量。
他的皮肤是偏白的,可能是休息得不好,今天有点儿苍白,明亮的光线让皮肤上的汗毛一根一根清清楚楚的。他的长睫毛投扇形的下影子,落在他的眼底跟鼻梁上,睫毛偶尔颤动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他睡着以后,眉间却是舒展开的,眉心有点川字纹的浅痕,他总是习惯皱眉,以至于留下了痕迹。
他不爱说话,记忆里的他总是抿着嘴的,没想到他睡着的时候嘴巴也是紧抿着的,天生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他的唇是薄的,颜色却很红润,因这一点,才弱化了他整个人冷冽的气质。
随着车子的晃动,他的头也轻轻晃着,但是没有醒,看样子昨晚睡得很不好。
林化偷偷叹气,她只是一直无法让自己相信,这样的一个男人,喜欢她。她自问,如果“他喜欢她”这个命题是真的,她会怎么想?可刚刚想到“如果”二字的时候,她就已经心浮气躁,脑子里乱得像是奇异博士跟马多姆的决战现场,根本没办法想事情。
车轮碾过一个不太牢靠的下水道盖子,发出“咔嗒”一声响,车身猛地震一下,季秋阳疏然睁开了眼,跟林化端详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事情发生的太快,林化来不及移开眼,只定定地看着他。季秋阳先是愣一愣,接着勾起嘴角,冲她微笑。
他刚睡醒,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就这么对着她一笑,慵懒,还带着点性|感,林化的脑子像被刷新了一样,奇异博士跟马多姆全没了,变成一片空白。
她红唇微张又不设防的样子,让季秋阳眼神一黯,不觉收紧了手。
他想吻她。
他是吻过她的。
高三的一个周五,学校安排下午去科技馆参观,同学们午饭后跑到操场上站队去了,林化一个人在教室例行午睡,没人叫她,她睡过了头。他回教室拿水的时候发现屋里只有她。
那时候是盛夏,海城的夏天总是很潮热,晚上睡觉翻身的时候床单都会黏到身上。为了给教室通风透气,午间的空调都关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潮热的风吹得窗帘飘起来又垂下去,外头的蝉叫得声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