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得对,虽然都是乡下的道理,宋轻云却无从辩驳,只得端起茶又喝了一大口。
老丁:“宋书记你吃了讲茶,那就是同意了。”
宋轻云不甘心就此放弃,把茶杯定在空中:“老丁你说得都对,我现在问一句话:你今天决意要把鸡都拉走,不就是因为鸡不下蛋,这笔买卖干砸了?”
老丁:“对,见天上千块饲料钱,谁受得了,早卖了早解脱。”
宋轻云:“那么说来,只要鸡下蛋,看到蛋钱你就会放孩子们一马?”
“不是放孩子们一马,闺女是我的血脉,又不是仇家,他们能够做下事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鸡取卵?”
宋轻云:“昨天我问过农林局专家,说是鸡长得太肥,这才不下蛋,饿两顿就好。,估摸这也是这两天的事,要不你再等等。”
“等多久?”老丁反问:“一天还是两天,还是一个月,我可没时间在这里耗。”
宋轻云:“要不……等一天吧……”没办法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老丁:“不行,我只给你们三个小时,三小时后我马上把鸡统统拉走。”
旁边一个丁家后生提醒:“叔,强老板还在那边等着呢,路上光跑都得跑五个小时,没时间。”
老丁:“你说的是屁话,老强就住在批发市场里,他还能不在?等一天又怎么了,难道只他一个人做独门生意,死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
说完,他端起茶碗终于喝了一大口:“宋书记你这讲茶我吃了。”
老丁在家里面对老婆的时候唯唯诺诺,出了门却一派豪气,彻底放飞自己。
宋轻云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好,小丁,陈新,你爸今天第一次来家里,快去做点好吃的,陪他喝两杯。”
“不养了,不养了,都拉走。”突然,陈新妈发出一声大哭,朝鸡舍冲去。
老太太这几个月生活实在太苦,今天又受到亲家上门喊打喊杀,丁芳菲有孕在身的刺激,大喜大悲,精神崩溃:“亲家,你不是要鸡吗,我帮你杀,杀了拖走。”
她挥舞着菜刀,看起来好吓人。
陈新和丁芳菲哭着冲上去抱住她:“妈,妈,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
两间鸡舍里的鸡都咯咯乱叫,上蹿下跳。鸡毛满天飞,鸡屎落了一点,如同黑夜里起了大火。
一团混乱,只老丁还一手端茶,一手磕着瓜子,云淡风轻。
正在在这个时候,突然,宋轻云舌迸春雷:“都安静,鸡肚子里有蛋了,再闹吓坏了鸡,谁赔得起?”
众人被这一声暴喝震得同时一呆,站住了。
定睛看去,却见宋轻云手中抓着一只母鸡,满面都是笑容:“我刚才摸到了,摸到一颗鸡蛋……在鸡肚子里……小丁,陈新,你们也来摸,大家都来摸呀!”
我们小宋书记魔爪下的那只老母鸡大约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刚才还殷红如血的鸡冠瞬间变得惨白——这院里至少二十人,一人戳一下,谁受得了?将来别的姐妹怎么看我,鸡舍中唯一的那只帅哥公鸡怎么看我?——人类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话音刚落,却见鸡舍中有只母鸡屁股一撅,就把一颗热漉漉的蛋生下来。
鸡蛋顺着笼子的斜面落下,直接滚到外面的接蛋槽中。
仿佛受到了鼓舞,一鸡肇始,百鸡响应,千鸡争艳。
所有的鸡都在下蛋,满鸡舍都是鸡蛋骨碌骨碌滚动的声音,满眼都是红皮白皮蛋的光芒。
接着,到处都是“咕咕”的叫声。
那是母鸡们在炫耀,仿佛是在说:“主人,我也不是吃白饭的。”
“啊,下了,下了,太好了!”丁芳菲首先回过神来,抱着陈新就亲了一口:“新哥,爱死你了。”
老丁呆呆地看着这壮观的一幕,手中的瓜子落到地上。
丁芳菲又冲到他身后,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也亲了一口:“爸,我更爱,。不许躲,右脸也要亲,!”
陈新妈大哭,跑回堂屋,跪在那里对着挂在那里的几副画儿就磕头:“感谢大慈大悲的文殊菩萨,感谢祖宗,苍天有眼啊,我陈家不会一辈子穷的,我陈家翻身了。”
陈新呆呆看天,眼泪如泉水涌下来。
四个多月的艰难困苦,清早去上班时迎面的寒风把一身都吹透了。
大半夜起床开了灯看着那些可爱的小精灵们正在茁壮成长,奋力挥动铁铲铲屎,手上全是茧子和龟裂……到今天,终于功德圆满。
他尝到了眼泪流进嘴角的滋味,竟然是甜的。
丁芳菲仿佛疯了一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住地笑,不住地笑。
她怎么就笑不完呢?
陈新拉住她的手:“饿了。”
丁芳菲:“新哥我去做饭。”
陈新哭道:“妹妹,将来我们要好好的。”
“对,好好儿的,日子还长,我们要老在一起。”
宋轻云从老丁兜里摸住烟,点了一根,抽了一口。
他眯缝着眼睛,心想:爱情真好啊,生活真好啊!
我们的小宋书记实在体会不到烟草的好处,就扔地上,喊:“吃饭的事情别忙,先拣蛋啊!还有,快联系蛋贩子!”
丁芳菲:“对对对,不能耽搁了。”
天气虽然冷,可鸡蛋这种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换成大暑天,如果不放冰箱,几天就坏了。
“不好了,这蛋怎么这么小呢?”丁家一个后生拿起一颗鸡蛋在眼前端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