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还不是你那好师弟!”
“我师弟?”白芷霜疑惑不解,“你不是才从都城回来,怎会遇到他?莫非你绕道去了武林盟?”
听白芷霜这样问,华不染便知白芷霜根本不知罗七之事。一时不知该不该将真相告知于他。
见华不染不说话,又见他衣襟上有血迹,白芷霜不禁讶异:“怎么,你与他交过手,他伤了你?”
华不染呸了一声,嗤道:“凭他也想伤我?”随即又再问了一句,“你是当真不知罗七之事?”
“罗七?”白芷霜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联想到近日庄里庄外对此人与山主之间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不禁摇头道,“此乃山主私事,你我不该过问。”
华不染登时拔高了音量,叉腰道:“那你是知道他缠着山主不放了?你身为四大坛主之一,对此事不稍加劝阻,竟任其一发不可收拾。你说你是不是失责?”
“这种事怎么劝阻,若你能够劝阻,今日也不会到这来了。”白芷霜无奈道。
“无论如何,得寻个机会将这罗七杀了!”
白芷霜摇头苦笑,这华不染不愧是翻脸阎王,杀人全凭一时喜怒。
白芷霜道:“花坛主此番归来,可带回来什么消息?”
“坏了!”华不染闻言突然拍手跺脚,“这罗七果然坏事,害得我正事都忘了!”
“怎么了?”
“我已查明,韩王未死,当初朝中传回的消息皆是故布疑阵。”
白芷霜奇道:“韩王为何要诈死?”
华不染道:“你忘了,当初韩王查到山主身份,便前来拜山,还害得山主练功不成受反噬之苦,后被你师弟打一顿丢下山去。不久,便传回韩王归途重伤不治的消息。他一心谋逆,招揽山主不成,恐走漏风声,便将计就计诈死,一为嫁祸武林,使美艳山不敢道出真相,二为蒙蔽圣听使其放松警惕,让其党羽在朝中方便行事。”
“那韩王如今在何处?”白芷霜问。
华不染冷冷一笑:“任谁也想不到,武林盟谢君临,便是韩王!”
“什么?”白芷霜吃了一惊。想不到那韩王竟有这般心计,竟早已将半壁武林掌握在手中。
“韩王出至风云诡谲的宫廷,自小对权谋之术耳濡目染,他既有谋反之心,又怎会是想想而已?山主生父乃当初聚安之乱护送前朝小皇子出城的禁卫军首领,后来却在王家村受小人举发,被割首而死,叛军将十数禁卫军的首级悬挂城门曝晒。此血海深仇,山主从未有过一日忘却。当今圣上乃昔日谋反篡位的聚安王之嫡子,与山主自然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韩王不知从何处探得内情,竟想以此要挟山主。”
“可惜、可惜。”白芷霜摇头叹息,“他触了山主逆鳞,山主最恨被人要挟。”
华不染道:“不错,也亏得你师弟将他赶下山去,又背了杀死韩王的罪名,替美艳山挡去诸多麻烦。山主神功大成,也有他一分功劳。”
白芷霜闻言古怪地看了华不染一眼,说道:“难得听你夸赞他人。”
华不染撇撇嘴,想到自己一路奔波回来,说尽了口水也没讨得一杯茶,一时觉得又累又困,便往白芷霜身边矮榻一栽,懒洋洋道:“我看南院被秦离书那小娘们占了,我也没处可去,就与你一起住这北院吧。”
白芷霜正色道:“你还有西院可去。”
华不染叫道:“我才不去,每回下山,天残那瘸子便带着仇一铃在那住,鬼知道他二人怎样颠鸾倒凤污了西院清静,我住在那肯定睡不着。”
白芷霜好笑道:“怕是胡思乱想睡不着吧。”
华不染戚了一声,不屑道:“我才不像天残那假修道的破坏修为,本神算清心寡欲,修得是无情道。”
白芷霜道了一句是。
“无欲则刚强。”
华不染听他这一句谓叹,翻身侧卧,以手支额,好奇道:“听闻你曾对那上官无伤动情,若有一日刀剑相向,你可会杀他?”
“此生,我是不会再见他的。若真有一日刀剑相向,必然是他杀我。”白芷霜淡淡道。
华不染本是戏谑一言,没想到听到他说这一句,心中徒然一惊,他遂然起身从袖中抖出一龟背,还有几枚铜钱。
替白芷霜算完卦象,华不染惊得将手中龟背摔在地上也不察。
白芷霜见他这般失态,不禁讶然:“怎么,替我卜的卦?”
华不染倏然转身出去,连落在地上的龟背也不要了。
他一路步行出北院,心神不宁,被门槛绊了一跤,回身望向屋舍深处,虽双目失明,却恍惚见到了那个人的归宿。
“一语成谶。”
华不染当年自剜双目不要,便是看尽了这世间百态,人情生死。当年的他,不须知八字,不须卜卦象,只看人之面相,便知其一生起伏跌宕。知所有前尘者,心思极重,难以成活,知所有后来者,勘破生死,悲天悯人。
华不染不要这双眼,未卜先知,非他幸事。知身边所有人的生死,如空荡荡孤身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