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仁恭皇後!”低低的声音,在殿中回响,齐蘅之眼前一暗,瞳孔因为惊恐蓦地收缩──墨钦从阴影中踱出,浑身散发的阴冷气息仿佛是从黄泉走来的罗刹。
“陛下!钦郎!”齐蘅之扑过去想去抓墨钦的衣袖,被他侧身躲开。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杀了他……”墨钦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睚眦欲裂,“为什麽?朕没有亏待你,阿良没有得罪你,你为什麽要害他?!”
被墨钦目光里的刀锋凌迟,齐蘅之的咬破红唇,鲜血蜿蜒而下,发髻也因剧烈的颤动而披散下来。
她慢慢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什麽?你不知道麽?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的心里除了装著那些贱人外,可有想过我?我真心爱你,敬你,可是你却要和一个男人分享江山!这样荒唐的事,竟然让我遇上!”
“住嘴!你这毒妇!”墨钦一耳光将她扇倒。
齐蘅之再次扑上去紧紧抱住墨钦的腿,仰面凝视,目光哀绝缠绵,“钦郎,你好好看看,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在天地祖宗面前许下盟誓、要一生相守的妻啊!”
墨钦抬脚将她踢到,脸容因为愤怒而狰狞变形,“朕没有你这样狠毒的妻子!”
齐蘅之摸著肿起的脸颊,笑得无比快意,“哈哈,他已经死了。你一辈子别想再见到他!哈哈……”
清芒一闪,血雾暴起。
胸口的剧痛打断了她的笑声,她低下头,只见明晃晃的短剑没入胸膛,鲜红的血液在衣襟上迅速扩散。
那般红。如当年的嫁衣。
那时候,她还是懵懂的少女,满心里想的,不过是遇上良人,执手结发,相随一生。
眼前的一切逐渐黯淡,墨钦怨恨的脸却无比清晰。
齐蘅之带著恶意的笑,吐出最後的一句话:“当年,给我出主意下毒的,是你最信任的人。秋媚音。呵呵,真是好主意……”
看见墨钦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她满意地闭上了眼。
短剑铛啷落地。墨钦的身形晃了晃。
木馨忙伸手扶住他。
灯烛挣扎著跳了两跳,终於还是熄灭了。
墨钦搂住木馨,在浓浊的黑暗里站了一息,轻声道:“走吧。”
随著殿门的开阖。凤仪宫寝殿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冰雹渐停,皇城黑影幢幢,就在皇後命陨之时,埋伏在暗处的各方势力已开始各自的行动……
一个麻袋从天降到齐王府中。齐王命人打开麻袋,露出刘德被打肿的脑袋。
刘德是个胆小怕死的,随便吓吓就说了实话。
昭妃木馨不知从何处得知当年皇後串通皇帝身边的内侍,在御赐美酒中下毒,毒杀忠勇侯一事。她首先买通刘德,将皇後陷害辰妃的计划透露给秋媚音,致使皇後被禁足。之後,她换走伺候皇後的人,在寝殿内燃放乱人神智的熏香。今晚,昭妃换了男装和皇帝同往凤仪宫,估计是去审问皇後。
不等刘德说完,齐行忌已知道女儿的结局了。
乱她的心智不就是要她说实话麽?以皇帝对木良的感情,皇後必死!
齐行忌最後的一点希望破灭,齐氏和皇族的关系算是彻底崩毁了!
想到墨钦对自己的利用,想到女儿的悲惨下场,齐行忌蛰伏已久的杀机陡然而生。
他抽出佩剑一剑斩下刘德头颅!
随後,他挥著带血的宝剑,对下属亲随肃容道:“既然皇帝不仁,我们只好不义,即刻回藩属,以我齐氏十万兵力跟墨钦拼了!”
他的人早已经做好拼死逃跑的准备,此时听了齐行忌一番话,纷纷抽出武器……
第一批死士冲出门和武骧军混战时,突然有一队黑衣蒙面人从外围冲杀武骧军。不过一刻,武骧军的包围圈被撕开一道缺口,齐王及其亲属卫队轻骑而出。
……
墨钦握著木馨的手喃喃道:“她说媚儿与她一同害死阿良。”
木馨安慰道:“皇後的话未必可信。陛下先睡一觉,明天再查也不迟。”
墨钦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沈思半晌,方道:“你先回宫吧。朕想再走一会儿。”
待木馨离开後,墨钦并未乘龙撵,一路步行。
浓云已散去,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深黛色的苍穹上突兀地显现惨白月光,一层浅淡绯红蒙住月亮,仿佛浸染血色,格外诡异阴森。
墨钦仰望血月,耳边不断回响齐蘅之最後的话语:“给我出主意下毒的,是秋媚音……”
“连他也在骗我吗?”
四周风声呜咽,黑色树影里仿佛藏著无数鬼眼,每一只都包藏祸心。
一阵冷香扑鼻而来,稍稍平复了激荡的心情。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到最初见到秋宁的那片梅林。
那一个冬夜,也是梅花绽放时,他坐在梅林里吹笛。那般单薄,又是那般美好。
墨钦戎马生涯中何曾见过这等清雅纤丽的人物,虽然他不喜欢孱弱之人,却还是被那双紫眸深深打动。
想占有他、豢养他,把他拴在身边。这样美丽的东西只能属於自己!
整整七年,他跟随身边,无论是上战场还是在皇宫,永远都安静乖顺,像一个静默的影子,招之则来挥之即去。这样一个人儿,怎麽可能骗自己!
墨钦轻叹一声,眼神平静下来。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考量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坐上撵车,直奔回千秋殿。